水车（小说二十一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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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一
    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，我还是没有找到我的台湾兄弟。八月中秋时节的一天，我受委派到香港，参与一项台商洽谈公务。我们住宿在一家宾馆里，同行的还有几个同事。公务谈判就要进入尾声时，我们都感觉到自己轻松起来，几个人约定，到一家酒店去喝杯啤酒，庆贺一下。两杯啤酒下肚后，人也感觉轻松起来。
    回来的路上，同事小李突然对我说：“戴总，有件事情我险些给吞吃了……”
    我问：“什么事情，是公务吗？”
    “嗨，不是公务！看我把这事都给忘记了。”小李打了一个啤酒嗝，又说：“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……”
    “你说说嘛，什么事？别总是磨磨蹭蹭的！”我有点不耐烦，把头扭到一边。小李这家伙，工作总是丢三落四的，说起话来都没靠上什么谱，因此我打算不理他了。
    “是这样的，这次和我们谈判的，有一个台商，虽然很少露面，但我总感觉他是这个谈判代表的幕后头。有一天，他说他也和你一样姓‘戴’，叫什么‘戴唐山’……”小李说。
    “不会吧？我看过对方的资料，没有和我同姓的！”我确实没有看过对方有和我同姓的人。
    “是这样的，他说他用的是英文名。他问我，‘你们这次带队的人是不是也姓戴？’我说‘是’！他又问我，‘他是哪里人’！这个嘛，你说我能乱说吗？我就说‘我不知道’！可这家伙就这样不放过我，一定要请我吃饭，打听你的消息！你说我这一不小心，泄了密什么的，不就成了间谍吗？因此我赶紧向你汇报一下……”小李慢吞吞，一字一顿地说。
    我听着，心都快要跳出来了，很想马上叫他带我去找那个人，但我还是耐着性子，等他说完，才问：“他住在哪？为什么我没有看见过他？”我觉得有点奇怪。
    谈判是各个部门分开进行的，只有到了最后签约，才会再进行一两次集中讨论。对方选出的谈判代表，显然都是不最高决策者。而这个最高决策者，在谈判的最终，也就是在明天或者后天，才会和我面对面进行最后的决断。因此，我对对方的每个工作成员，并不是全部都了解。而他们的最高领导，并没有和我面对面洽谈过。同样的，我也是隐藏着我最高级别的身份，没有正面和他们的领导进行过接触。
    “这人就住在某某宾馆里，明天对决的时候，他就会露面的。”小李说。
    我继续问：“为什么你能见到他呢？而我却不能呢？这人年龄到底多大呢？”
    “由于我有一次在谈判结束后，去餐厅用餐。我看到他在和几个手下吃饭，凭他们的人对他的尊敬，我就断定他是这个谈判队伍里的头。这人大概有五十多岁……他看见我，就走过来就主动和我打招呼，并打听你的情况，我不敢说，他就说他想请我吃饭……”小李说着，看我的表情有很大变化，他有点惊怪地看着我，说：“戴总，你怎么了啊？我没有接受他的邀请，也没泄密的……我敢肯定，他想了解你，是想了解你的弱点，好让明后天最后对决做到全面成功……”
    我忍不住了，有点不耐烦地说：“你现在马上告诉我他的住处，别的事情你就别问了……”我对小李说。
    小李一脸茫然，跟我说了这个台商的地址。我根据小李所提供的地址，叫了一部车，很快就找到了这家宾馆。我向服务生了解了这位先生的住处，并通过电话征得他的同意之后，我才上楼去找他。
    我敲了一下门，很快，就有人出来开门。在门一打开的瞬间，我们两个人同时都愣住了。可能此刻，我们都发现对方的脸型和身材是那样的相熟。我们一个在门外，一个在门里，激动地相望了很久，但是，我们毕竟没有任何理由，说明面前的人是我们的什么人。终于，在理智的压制下，我们几乎都在同一个时间里，清醒过来。只听这位先生说：“是您找我吗？请到屋里坐吧……”
    我点点头说：“是的……”然后随他进门。紧接着，我迫不及待地说：“您是……是戴先生吗？听说您找我的同事打听我……”
    “是的，我是！我也想问您，您也是戴先生吗？……”那位先生也跟着说。
    “是的，我也是……由于听说您在打听我。刚才见面，第一感觉您跟我的一个亲人很相像……”我有些激动地说。
    “我也觉得我们两个人之间有一种亲切感……我感觉，您也很面熟，好像在哪见过……”这位先生也有些激动，控制不住自己，他说 ：“只要是碰到姓‘戴’的人，我都要打听一下，是不是我在大陆的亲人……”
    我从身上拿出随身携带的香囊，问他：“您找的是这个吗？这个，您有吗……我的阿公叫戴某某，还有我阿爸叫……我的大伯叫……我三叔去了台湾，叫……”
    “我有……我也有一个！我阿公叫戴某某，我阿爸叫……我大伯叫……我二伯叫……”他接过香囊，迅速转身，从他随身的皮包里也拿出一个香囊。然后，他把两个香囊举起来，停在我们两个人的眼中，双手颤抖起来。“这是我阿爸传给我的香囊……和你这个是一样的……”
    “哥，你就是我的亲哥啊……”我激动地哭出声来，张开双手将他紧紧抱住。
    “兄弟啊……你是我的亲兄弟，我可找到你们了……”他也哭出来，张开双手将我紧紧抱着。
    我们的泪水，将对方肩膀上的衣服，弄湿了一大片。造化有时会作弄人的，然而这个造化，却作弄了我们几十年。唐山哥招呼我到小客厅坐下，跟我讲述了这些年他们的往事。
    原来，三叔到台湾之后，当了几年兵，后来复员了。复员之后，他就和当地的一位高山族姑娘结婚了，再后来，就有了唐山哥。在台湾过上几年后，三叔也想家乡，可是当时海上封锁得很严，想过来根本是不可能的。后来，他听说老八叔曾经托人给家里的老九叔送东西，三叔也准备联系这人帮忙，也给家里送点东西，报声平安。可过不到多久，就听有人说，老九叔由于老八叔送的东西被告密，让**屏蔽**给抓去坐牢了。从此，就再也不敢打听消息了，连家里的人问起，也不敢说老家里有什么人在，家住在哪里。
    几年后，老八叔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世了，三叔就找些人帮他给收葬了。那时的唐山哥还小。因此三叔也不敢告诉他，老家住在哪里，家里都有些什么人。再后来，听说那个常跑内地的老乡，被**屏蔽**当特务给抓了，后来，就再也没有音信了。而在本岛内，也搜禁得相当紧张。由于世态复杂，因此就算唐山哥后来长大了，三叔也没敢再提起任何有关家乡的事。只是拿出一个香囊，时常对妻儿、儿子说，将来有机会，一定要回家看看，认祖寻根啊。
    可是后来，三叔突然由于中风而去世，没有和谁交代一声，就这样走了，只留下那一个香囊，传到唐山哥手里。唐山哥对我说：“爸爸给我取名叫‘唐山’，就是让我记住家乡。其实我当时只知道我们家在大陆福建，却不知道在福建闽南的哪个地方。由于很多联系人都中断了消息，后来，我经过多方查访，也没有任何结果。再后来，我们一家人都搬到美国定居了，虽然出入比较方便，但却没能得到任何关于家乡的消息……”
    我告诉唐山哥，这么多年来，我也一直在寻找他们的下落，但苦于没有任何线索。先前据过来传话的人说，三叔找了个高山族的姑娘。因此爸爸就在我出生之后，就给我取了一个名字，叫“高山”。好让我永远记住亲人的地方。再后来，我先找到了在南洋，现在居住在香港的思乡哥。我告诉唐山哥，思乡哥现在就住在香港。今天天太晚了，我明天会联系他。但现在，我得先给爱国哥打个电话，让他明天也赶来香港见面。
    唐山哥点点头，我给爱国哥打完电话后，他问我：“爱国明天会来吗？”
    “会的，一早的飞机！”我和唐山哥说。这晚，我和唐山哥睡在一起，一直聊到天亮。
    第二天，我赶回办事处。小李一见我，就问：“戴总，我不是故意的，我没有泄漏任何秘密啊！”
    我拍了他一下肩膀，说：“这不关你的事，专心安排一下我们今天的谈判计划吧！”
    “亲兄弟，明算账”，为了不影响双方的谈判计划，我和唐山哥约定先不暴露我们的关系。等谈判结束，才行公布。我们的谈判工作进展得很顺利，双方的最后签字由我和唐山哥执笔。我们在一片欢乐的掌声中，结束了这次签字仪式。
    我和唐山哥面对众人站起来，先由唐山哥宣布：这次海峡两岸共同合作项目谈判圆满成功！最后，他又说：“在今天，我还要和大家说，我找到我的亲人了，我找到我的家了……”他含着热泪，激动地拉起我的手，说：“现在，请我们这次的合作甲方，戴高山先生，也就是我的亲兄弟，给大家讲讲话……”
    我站起来，哽咽着，眼泪不住地流下来，我控制不住我自己。我抱着我的唐山哥，许久没有说话。过会，我才从理智中清醒过来，我说：“亲爱的朋友们，这一次，是两岸双方的又一次成功圆满合作，我代表甲方，感谢大家！同时，在今天，也是我们失散几十年的兄弟团聚！我相信，在未来的日子里，会有更多的合作成功，也会有更多的兄弟团聚；会有更多的孩子，找到自己的妈妈，也会有更多的游子，找回自己的家园！谢谢大家！”顿时，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。我往下面看时，只见同事小李在那犯傻，当他看到我在看他时，猛然醒过来，冲着我笑了，把手掌拍得十分卖力。
    我和唐山哥走出会场时，思乡哥和爱国哥早就等在外面了。四个人四双手，四双眼睛四颗心，一起激动起来，我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，让眼泪像春潮一样流淌着。最后，我们一起回到思乡哥的家，打开啤酒，猛灌起来。
    我哭着打电话告诉妈妈，妈妈也哭了，她说：“好事好事，佛祖保佑，戴家人终于团聚了。阿狮，你可要把人都带过来给我看看啊……”
    我对妈妈说：“唐山哥现在可能去不了，得办手续呢……”
    那边妈妈又说：“对啦，阿狮！你不是说明年我们族里要收族谱吗？叫他们那个时候一起来，把他们的名字都报上族谱，都是我们戴家的子孙啊……”
    我说：“是啊，阿母！我一定把这事告诉他们，和他们一起约定再次见面时间！”
    妈妈那边又说：“你是最小的，我这就不说了。他们中间谁是老大呢？”
    “是唐山哥，是他最大，他还比思乡哥大一岁，他是52年出生属龙的……”
    “这就巧了，真是我们戴家祖上的风水显灵了！”妈妈一快乐，又扯起往事，说：“你阿妈那一百个鸡胗，没有白费啊……”
    我说：“阿母，那是封建迷信，你可不要相信啊，是两岸的政策好了！……”
    “是啊，这我哪能不知道啊！你阿爸在的时候，就常拿着《三国》和我说事，他说，这《三国》开篇的时候，说过这样一句话：叫‘合久必分，分久必合’。这点道理我也是懂得的！这叫大势所趋啊……哈哈……大势所趋啊……”妈妈在电话那边，乐哈哈地笑着。
    我有感于妈妈的通情达理，和三个哥哥说了，他们都笑了。我又和唐山哥，思乡哥还有爱国哥他们说：“阿母说，明年我们族里要收族谱啦，叫我们大家一起回去，好好庆贺一番！”
    “嗯，这是好事，正好我还有些事要办理，年底恐怕没空回去！收族谱是什么时候啊？”唐山哥问。
    “正月初十‘天香’那天。”爱国哥说。
    “哦，那就正好了……”思乡哥也说：“我那个时候也刚好有时间，我们一起回去！”
    “阿母说了，不管有没有时间，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回去！”我说：“思乡哥你之前不是说过，要去看水车吗？到那天，我带你到‘闽台缘博物馆’去看，我看到那里有水车模型。虽然没有真正的那么长，但却是一模一样的！”
    “哦，还真有水车啊……”唐山哥若有所思地说：“台湾以前也用过水车，我阿爸那时也车过水呢……”
    “真的啊？我去了好多次台湾，都没碰到过水车……”爱国哥说。
    “现在哪还有啊，都是过去的事了！”唐山哥笑了，“都什么年代了还车水……”
    思乡哥、爱国哥还有我，都笑了。
    “‘闽台缘博物馆’真的有水车啊？”思乡哥又问。
    “有，我前年去过，”我说：“那里有个水车模型，但却是旧水车保留下来的。在那里，还有一幅巨幅的爆破画，叫‘同文同种同根生’。到那时，我们几个兄弟一起去那看看，看看两岸同胞的同源同种文化。在那，我们一定要照张全家福……收族谱的那天，青山哥，福才哥，富贵哥，小由哥，还有黑牛、黑豹哥，他们都会一起来的……那一天，将是一个最大的团圆日子……”（大结局）

举足轻重

我听着，心都快要跳出来了，很想马上叫他带我去找那个人，但我还是耐着性子，等他说完，才问：“他住在哪？为什么我没有看见过他？”我觉得有点奇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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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精彩，值得一看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