湖乡腊菜

黄123

　　也许是儿时在老家贫穷时候吃贯了腌盐菜的缘故，进城工作和生活后，时常买些腌腊菜调剂油腻倒胃的味口。一天，单位来了贵客，我到监利凯瑞洲际大酒店陪餐，没料到这种田间“小芳”，经过一番梳妆，竟登上了大雅之堂。
　　有客人问菜的名称，服务小姐笑答：“水乡野菜——凤尾腊菜”。我一听暗笑，还凤尾凤仙的，她不就是田野腊菜吗？
　　今年，我所工作的机关搬进江城路新地址办公后，上下班常以徒步方式途中往返。初冬清晨，我慢步人群穿梭的马路上，大街两旁除樟树依然翠绿在北风摇曳下萧瑟外，栽种的其它花木都早已凋敝，显得有些沉寂，可在踏进机关一霎，却发现墙边巴掌大的空地里，已有了盈盈的绿意，近去观看，夹杂在瓦砾间生长的，都是那种小小植物，清一色的两片矩齿形对叶，一支支立着，挤在一处，却并没有一丝乱意。
　　蹲下，歪着头看上半天，满心的欢喜。于是，每天上下班都要来看一回，那小小的植物，竟像知道我的心思一般，顺风便长，没几天，就冒出齿形青波波的小叶来，嫩得让人，都不知道该如何怜惜，才好。
　　腊菜，老家人也称嫁菜，也有人根据它冲鼻开窍的特性叫冲菜，叫嫁菜也好，冲菜也罢，并没有多少人关注它的存在。儿时的记忆中只知它没人种植，家乡的田埂上，岸圩边，荒野外，常有。深绿的叶子，黄黄的菜花，风风火火的生长，经风历雨，花开籽落，繁衍生息，绵延不绝的生命力极强。其味有点辣，亦称辣菜也。
　　说起腊菜，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，它可是农家餐桌上一碗常菜，说我是靠吃它长大的一点也不为过。那时候，老家每户年年都有生猪派购任务，捆着肚皮的父母也在家里喂头猪，寻猪菜就成了我放学回家的首要任务。一次周五放学回家，也是初冬，就与小伙伴挎着竹篮，一路沿着田埂用渴望的目光四处寻着猪菜。那时的田埂不像如今的田埂繁茂，四处一遍荒芜，一双小腿走软了，而左手的竹篮里却不见盖底，篮不填满，猪还等着晚餐哩。我和小伙伴见天色尚早，就迈步来到一个叫“尖阁子”的棉田，那是生产队最远的农田了，平时很少有人光顾。
　　进入棉田，还来不及拔的棉梗缝隙间，挨挨挤挤地绿色像天上的繁星抱成一圈、一团、一片。我俩走近一看，像油菜非是也，锯齿叶子没有油菜叶圆，叶柄却比它挺拔，用小铲铲起一棵，有种与油菜不同的冲鼻辣眼的感觉。管它是什么菜，只要猪能吃，早点把竹篮填满，不影响晚上观看电影《南征北战》就行。
　　回到家里，妈妈笑呵呵地择着大一点的菜放在一旁。我问切给猪吃择它干什么？妈妈笑答说，家里菜碗空着呢？用它腌碗盐菜给你们下饭，还问我尖阁子棉田里嫁菜还有没有。我刚脱口而出：有，后又担心妈妈要我披星戴月去寻菜，支支吾吾扯谎说，长得大点的都被我俩寻完了。我暗想，猪都不爱吃的嫁菜人可食吗？
　　等我看完电影回家，却发现妈妈坐在煤油灯的弱光下，揉了一木盆子盐菜，满屋都盈溢着一股刺鼻的冲辣味。原来，妈妈趁我看电影的时间，又去到那遍田寻回来更多的嫁菜，正忙碌着往坛子里装哩。
　　第二天，家里餐桌上果然多了一碗新鲜盐菜，那时吃虽感觉不出如今的味道，但总比扒光饭要好。从此，我才知桌上的盐菜有时还是这种风吹入地，生根发芽，自生自长，遍地生长的贱野菜做的，并不怎么珍惜。
　　只是，现在吃的人多了，且腊菜籽提炼的食物油，因产量不高，味正，微量元素多，属天然无污染的农作物，故，它的价格，是比普通菜籽油要高出一倍之多。
　　如今，有经济头脑的人也有种植。在自家的菜园里，或空地上，随手撒些腊菜籽，不经意几场稀稀落落的雨，地上便冒出一层茸茸的绿，密密麻麻。土地，对于植物们来说，无疑一床棉被，松软，轻巧，就那么覆在植物们身上，相依，相惜。
　　冬夜，一次读到板桥的“一庭春雨瓢儿菜”，眼前，立即出现了这些雨后纷纷挤挤的小小叶菜。虽然知道瓢儿菜与腊菜不相干，然对我个人而言，不过是，种子和泥土的气象。
　　而相传600多年前，施耐庵在潜心著写《水浒传》时，最爱的就是三腊菜，每餐必不可少。只不知，施耐庵的三腊菜，会不会就是我的“嫁菜”。
　　家乡所称的“嫁菜”二字不见于书载，读音，也不是普通话能读得好的。也有人称“冲菜”、“腊菜”，而我就是喜欢读“嫁菜”，每当吃上这种菜，就有种回家的温馨。有时也憨想，背井离乡的游子不也像嫁菜一样嫁身野外，四海为家么？嫁到肥地，则生长旺盛，人见人爱，嫁到瘦田则是另一番境地，无人理睬不说，还经不起风吹霜打，只好自生自灭了！

安海论坛 安海新闻 晋江论坛 泉州成功区论坛 南翼新区

ffndhah

哦～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