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12岁儿子说“我不恨他了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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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分别半个月，叛逆的儿子曾巴不得老爸再也不要出现。昨天，父子俩再见时，地点是在漳州市医院的太平间。儿子小成（化名）掀开盖在遗体上的白布，一时愣住，因为是车祸身亡，父亲已经面目全非。没有像妹妹那样哭喊，他一个人流着眼泪走出房间。

　　■本报记者林雅萍 董严军 文/图

　　“生见死见，最后一面。”张孟元的外甥游定坤默默地念着一句话，这是老家的习俗。

　　昨天，晋江市救助站提供了3张往漳州的动车票，游定坤一早就到晋江接走两个孩子。他想让弟弟妹妹见父亲最后一面。工作人员在车上借机告诉孩子，父亲在医院“再也回不来”。10岁的妹妹小红（化名）听后，一下子红了眼圈。12岁的小成（化名）感到不爽快，他大声呵斥：“他们骗你的，别哭了！就算他死了，我也不会去看他。”

　　提起对小成的印象，30多岁的游定坤说，就是偷亲戚家的零钱和鸡蛋。“我没有偷四伯家的鸡蛋，他冤枉我！”小成抹着眼泪反驳道。

　　太平间内三个女儿痛哭不止

　　漳州市医院太平间设在喧闹的马路边，一墙之隔，这里却只有痛苦。

　　昨天下午3时许，记者抵达时，张孟元的亲属从附近的一家小旅馆出门，步行到太平间。亲属中，妻儿最近一次和他见面已经是2个月前的事。而从云南省昭通市镇雄县赶来的哥哥、外甥、侄儿等人，则六七年没和他相见了：张孟元因为欠下赌债，一直没有回家。

　　此时，张孟元的遗体放在一只铁皮棺椁内，看起来十分瘦小，蜷在棺椁的一侧。“那个身型一看就是舅舅，只是，人更瘦了。”堂外甥黄江说，辨认遗体时，他一眼就认出了舅舅。

　　张孟元的大哥上前掀开白布，表情淡漠。张孟元的三个女儿看了一眼父亲，忍不住大哭起来。记者看到，遗体的头部有两个10多厘米的大窟窿，头部因为车祸已经变形，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缝针留下的线。三个女儿泣不成声，跪倒在太平间内。而小成看着父亲，愣了一会儿，静静留下两行泪，转身走了出去。“我也不恨他了，就这样吧。”在马路上，小成告诉记者，他很绝望，但是并不难过。张孟元的妻子刘安彩则站在太平间的一角，没有上前。

　　家属要求“签协议”

　　母亲履行抚养义务

　　“这个小孩精神上是不是有问题？”亲属们有点生气，太平间外，“冷静”过后的小成竟露出一丝微笑。母亲刘安彩似乎能“理解”。她认为，丈夫没有教育好儿子，儿子才变得如此不通人情。

　　张孟元从失踪至今已25天整。昨天上午11时，晋江民政部门多方寻找的刘安彩出现在漳州，此前，她一直在当地平和县务工。“我不知道他死了，女婿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这事。”刘安彩说，大女儿张义翠和女婿在浙江，14日，孩子的叔叔联系上张义翠一家，他们这才知道。“我们连夜包车从浙江到漳州，我孩子才10个月，爸爸都没来得及见一眼外孙。”张义翠一直在哭，“爸爸是好人，不管挣多少钱，他都愿意对我们好。”在女儿眼里，父亲张孟元一直是个慈父。

　　记者了解到，刘安彩和死者并未解除婚姻关系。刘安彩也当场表态，会履行抚养小成、小红的义务。她说，自己在平和一家塑料厂上班，每月收入1700元，二女儿也在厂里务工。自己目前没有生活压力，可以供孩子们上学。

　　孩子的表哥游定坤说，自己在当地经营服装和旅馆生意，收入较好，但他不支持孩子回老家。“回到老家，孩子就得住在原始工业森林里，读书要走40分钟的山路。”游定坤说，张孟元一家是极少数仍住在森林区的人家，这样的生存条件很难让孩子坚持上学。“我们必须签下协议，赔偿款用于抚养孩子，供他们生活、上学的开支。”游定坤提出。

　　目前，死者亲属正在和肇事方协商赔偿事宜，按照亲属们的说法，他们希望刘安彩继续抚养孩子。

　　记者手记

　　漳州市医院太平间坐落在繁华的胜利西路上，有人曾用“一半人间，一半阴间”来形容这个地方。和小成初见时，这个12岁的男孩用“家破人亡”描述自己的处境，不到一周，一切应验。

　　太平间内，这个家庭的成员因为各自生活的重担，多年没有见面。死者的外甥说：“我们那边人太苦，感情淡。”或许，我们可以据此理解，死者多年未见的大哥为何表示没有见遗体的必要，妻子没有上前看他最后一眼，儿子冷静下来后嘴角的那一丝微笑。这位43岁一辈子在外务工有家不敢回的父亲，如果不欠赌债，如果妻子还在，如果家庭完整，面对离世，家人是不是会多一丝情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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