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种特别的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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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种特别的粥
陈永平/文
       一位小友看过我一篇“牛”文（散文《牛》），跟我聊牛的话题。她告诉我，小时候下乡拜见祖爷爷，见到过墙上贴牛粪饼子，像盛开的向日葵。我问她有没有吃牛粪粥，她吓一跳，忙不迭说无福消受。
　　乡下人被城里人轻视，偶尔也编个故事调侃城里人。故事说城里媳妇下乡，听大妈、二婶聊牛粪粥，都馋滴滴的，她很想在公婆面前露一手，要了牛粪饼子回去，掰一些放进锅里，跟米囫囵着煮了吃。那味道可想而知。
　　小友和城里媳妇犯的一个毛病：望文生义。正宗的牛粪粥真的好吃。
　　秋季往冬季走，青草渐渐枯萎，青饲料断了；这时，稻谷已经归仓，穰草——稻草脱粒后称穰草——正好续上。穰草粪作燃料，应是中国农民的一大发现。
　　冬天，牛吃穰草，咀嚼、反刍，像喃喃私语；有时，不动声色间会拉出一堆屎,——确实是“一堆”，量大。人们用铲锹将牛粪清理出来，搁在院里。日积月累，到春天，人在院里走已有点碍脚。草料差不多用完，人们打起牛粪的主意。将牛粪用水泡开，再用脚踩，踩成糊状，团成团儿，用力往墙上一甩，就成了牛粪饼子。
　　牛粪粥，是牛粪饼子作燃料熬成的粥。
　　米是糙米，因米色红，农民干脆叫红米。红米是后作稻品种，口感差，但产量较高，农民愿意种，留自己吃。
　　淘米，下锅，放水。卸两张牛粪饼子，放进锅膛架起来，饼呈“人”字型。团一把穰草，点着，小心地塞进“人”里面，一会儿饼子也着了。火很大很旺。锅刚“滚”，大火下去，余火还要延续很长时间，这样慢慢熬。熬着，“咕嘟、咕嘟”声变得艰难，渐趋平静。等牛粪饼子完全燃烧，一锅粥也熬好了。
　　收工了，人陆续回家来。掀开锅盖，粥泛着暗暗的红，上面一层米油，厚厚的，可用筷子挑。女人匆匆过来，胳膊肘支开人，把米油挑进三红碗里，送给邻居家的“惯宝宝”。“惯宝宝”也不拿筷子，一吸、一抿，一口米油滑进肚里。女人瞧着“惯宝宝”，自己很满意。回到家，屋里一片“希溜、希溜”的喝粥声，此起彼伏。一口咸菜没吃，一碗粥已下肚。大铜勺子再兜一碗，没摸到桌沿儿，碗又空了。三碗下肚，一个个的额上已沁出汗珠，心想：明晚还吃牛粪粥！
　　牛粪饼子烧其他食物怎样呢？那时候除了米，没啥可下锅，农民无从知晓。
　　青黄不接时吃到牛粪粥，是农民的一件幸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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